昨天说了绣春囊主人的嫌疑范围,可能是仆妇,也可能是丫鬟,还可能是贾赦贾珍的某个年轻轻浮、不知检点的姬妾。
可是这里又有个悖论。这样的东西,不是满坑满谷随便放在那里的,任谁也知道其严重性。如果丢了,怎么可能不知道?知道了,怎么可能不去寻找?找不到,怎么可能气定神闲、毫不慌张?

在抄检的时候,司棋已经被抓到鞋袜、情书、同心结了,连她老娘王善保家的都气得自己打脸,她自己却“低头不语,也并无畏惧惭愧之意”。这样镇定,又不像是绣春囊的主人了。司棋如此,其他“年纪大些的”丫鬟,如果也有司棋潘又安的事情,怎么可能在抄检过程中漏网,一点也不引起怀疑?

这样数来数去,竟然找不到“凶手”。难道王熙凤的盘算,还有什么漏洞不成?
是的,有个不小的漏洞,只是因为王熙凤太井井有条、头头是道了,以至于王夫人也没有发现,读者也都忽略了。

王熙凤分析嫌疑范围,全在女性,因为按照规矩,男子是不能进入大观园的,除了宝玉贾兰之外。可是,真的没有其他男子进入大观园吗?潘又安怎么说?
潘又安能收买看门的婆子进入大观园,别的小厮当然也能。进园子当然是为了私会,为私会当然可能带着绣春囊之类的东西,挑动情思,以求成事。他们把绣春囊带进来,又慌慌张张地丢失,才是最大的可能。

抄检大观园没发现别的奸情罪证,也不能证明只司棋一个人有这样的事。也许人家知道谨慎,只有“海誓山盟”,并不敢“私传表记”,于是没留下罪证呢?也许从前有过纪念品,后来因为某事,像彩霞一样“乘人不见时,来至园中,都撇在河内,顺水沉的沉,漂的漂”、销毁证据了呢?也许这绣春囊,是某段爱情的唯一的见证呢?

话说到这里,我前面指出的问题,又迎面撞上了:不管绣春囊是谁丢的,主人怎么可能不知道、不寻找?除非这人再没机会进园子里来,或者受到惊吓,再不敢进园来。可是不敢进园,找不回这样严重的罪证,本人怎么能气定神闲、若无其事、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?
咦,有奸情的小厮,谁最近有严重的反常行径?

潘又安。“你兄弟竟逃走了,三四天没归家。如今打发人四处找他呢!”
潘又安的逃走,引起了司棋的巨大烦恼:“纵是闹了出来,也该死在一处。他自为是男人,先就走了可见是个没情意的。”这样没情没意没担当,怎么能配得上司棋那大胆炽烈的爱情?难道这又是一个痴情女与渣男的故事?

也许不是。从司棋的镇定来看,如果这绣春囊确定是潘又安的,也只是准备送给司棋、而没来得及送出。书中说的“虽未成双,却也海誓山盟,私传表记”,这表记也可能是指那个“珍藏密敛”的同心结。那“男子的锦带袜并一双缎鞋”,当然是司棋要送给潘又安的,不也来不及送出吗?

潘又安好容易有机会进园私会,准备给司棋送个绣春囊,却没顾上送出,就被鸳鸯打断了。他急急“穿花度柳,从角门出去”之后,才发现这么严重的东西,不知什么时候、丢在哪里了。找又找不回,不找又怕出事。想来想去,他索性一走了之——司棋并不知道这东西,就算以后被发现了,也查不到司棋身上去。自己的逃走,是对爱人的保护。

这个方案当然不是最完美的,还有很多漏洞。可这是年轻而心慌的小后生,能给爱人的最大保护了。
